我不姓潘

這是一段發生在2012年創業不久時的不愉快經歷。紀錄下來,不是因為憤怒,是因為清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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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買賣,就是你從某個地方用某種價格將某樣東西購入,接著在另一個地方用另一種價格將某樣東西售出。

當『另一個價格』高於『某種價格』時,就叫賺錢。 當『另一個價格』低於『某種價格』時,就叫賠錢。 賺錢時,身心舒暢,腳步輕盈,陽光很耀眼,花兒也鮮豔。 賠錢時,只要不會摧毀公司正常運作,當老闆的頂多哀嚎兩聲表示痛苦,了不起再多夾雜兩句髒話表示真的很痛苦…也就算了,拖著腳步也得繼續往前走。 無論賺錢或賠錢,都是做生意過程中一定會遇到的狀況,不過是一場自己和錢的悲歡離合罷了。

但生意當中有一種狀況,不管賺錢賠錢都會讓人嚥不下這口氣,那就是被騙。 由於我的公司型態是經營品牌通路,背後會需要許多供應商供應我產品。我那些創業初期的供應商們基本上都非常的友善與誠實,總是願意提供好的產品,他們努力做,我努力賣,各司其職。

其中有一家廠商,老闆是個非常努力的人,做的產品也很有水準,整個工廠的量產能力也穩定。雖然他的產品成本往往比市場高,但我還是很樂於委託他們持續代工,反正我也會在市場上用相對較高的售價賣出,誰都不會賠錢,皆大歡喜。

雖然這老闆常常把『這些東西的製作成本好高喔~』、『其實我每一檔都是賠錢在做~』、『我幫你做這些東西真的是賺不到錢啦,我應該把售價再往上提的~』這些話掛在嘴邊動不動就哀嚎個幾下,但我心裡算盤一打,確定不可能之後,就也當作玩笑話,沒再多加理會。

很自然的,我與這家工廠在接連三檔產品都取得不錯的銷售成績之後,彼此有了更深的互信基礎,當然會想要接著繼續往後延伸。 那時正好接近一年三大節中的其中一節,市場上有著相當大的送禮需求,我當然也對這家工廠提出了相關的討論。

幾天後,那老闆就拎著一個禮盒出現,口沫橫飛的向我解釋內容物是如何如何的精美,口味是如何如何的超群,這檔產品就非它莫屬了!說完,他就打開禮盒要我立刻嚐嚐口味,我也就不客氣地當場狼吞虎嚥了起來。

果然有水準,原料要健康有健康,要好吃有好吃,這玩意兒我完全認同,賣! 老闆站在一旁,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
按照慣例,我請他盡快提供進價成本給我,我好核算利潤,決定市場售價、安排上架時間,上網公告。當時距離節慶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。 但當下他卻反問我:『這禮盒你打算賣多少?』 『要看你的成本啊,你給我的成本決定了,我就會把售價定下來。』我下意識的回答,也沒再多想些什麼。

『好啦,反正時間不多,你先上網公告這個產品的上架時間吧。成本我再想想之後給你。』

『好,那就麻煩你盡快囉,別害我開天窗。時間出來,緊接著客人就會問售價了。』 『放心啦,我們又不是第一天合作了。』他笑著說。

是啊,又不是第一天合作了,總不會出什麼大紕漏吧。我心裡是這麼想的。

發出產品上架預告後,轉眼一個多禮拜過去,也不少客人開始詢問相關售價及可下單時間,很多老客戶甚至不問價錢就先預訂了一批數量,於是我撥了通電話給那老闆,問:『成本算好了嗎?快點給我,我要公告售價了。』 電話另一端的他不急不徐地再次反問我:『你打算賣多少啊?我這東西成本真的不便宜喔~我們既然要長期合作,就要考慮多一點層面的事情。』

『我要賣多少我自己會決定,你算好你的成本,加好你的利潤,給我報價單就對了,趕快吧,我已經跟客人說明天會公告售價了~』我開始有點不耐。

『你先告訴我售價吧,我成本隨後就給你。有幾樣原料的成本一直在漲,我又要賠好多錢囉~但放心啦,我一定會挺你的,先這樣吧,我去忙備料的事情。』他一派輕鬆地說。 掛上電話後,我這才隱約覺得事態不對,但似乎已上梁山…. 但對客戶的承諾在先,我只好坐下來按照經驗法則推算出一個可能的成本,接著加上安全的利潤,得出一個數字後,我再度撥通了電話。

『我的售價定好了,我有先抓高,大約是OOO元,你給我的進價成本到底是多少?』 『嗯嗯,我剛剛也算出來了,由於原料成本一直漲,我實在也擋不住,所以我最後能給你的價格是XXX元,我已經確定賠錢了,但我還是想辦法讓你有錢賺,乾脆把我原本的利潤也給你了…』他還是一如以往的論調。

聽完他提供的數字之後,我坐在位置上傻笑了…他不僅有賺,而且賺大了,最後還能施捨一些微薄的利潤當作給我的恩惠。至於售價能不能再調整?因為我原本就抓很高了,也沒有什麼再上調的空間了。

各位了解了嗎?我被迫先提供的售價決定了他的成本,而且礙於隔天就要開賣的時間壓力,也只能隨他信口開河。 就這樣,我雖然覺得很不合理、極度不甘心,但礙於對客戶的承諾,也只能硬著頭皮幹了。那一檔一千組禮盒還是如期的熱賣完售,照理說,這事兒就應該船過水無痕,反正大家都沒賠錢,賺多賺少的差別而已。

但,命運就是那麼愛捉弄人!我才剛被弄完,這下子就立刻輪到他了。 就在我前往他的辦公室結帳那一天,我坐在他的辦公室裡數著等一下要全數移交給他的鈔票時,我聽見他在陽台講著電話,他說:『XX禮盒還有啊,可以出,雖然過節慶時間了,但價格還是一樣喔,每盒還是XXX元,你一樣要再十盒嗎?沒問題!』

登愣!聽到XXX這個價格,我就像被雷擊了般震驚,我完全不敢相信我聽到的。 一開始我還自己替他解釋:可能是有另一個我不知道的規格吧,應該是誤會。

但,命運看來決定要捉弄他到底。我瞄到了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張報價單,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 哇靠!跟我一模一樣的規格和品項,價格就是我拿到的XXX元,數量:五盒。 結論出來了,太帥氣了! 我拿一千盒的『批發價格』,等於他賣給他客人五盒或十盒的『零售價格』。 萬一有客人從我這裡買完禮盒,又看到他這裡有一模一樣的東西,價格卻天差地遠,我以後還要做生意嗎?

帥!氣!吧!大家好,我姓潘,潘仔的潘。(鞠躬~)

此時,講完電話的他走進門來,一臉笑容地告訴我:『你看你,一千盒都賣完了,又賺一筆囉~哪像我都還要繼續賠錢幫你做,但沒關係啦,大家是要長久合作的,不計較那麼多了。來來來~我們可以來談談下一檔要做什麼產品囉。』 我笑了笑,手指了指著上的報價單,說:『你剛剛講電話我也聽到了,一樣的東西,一樣的價格。來吧,這是這檔禮盒的貨款,你點一點,看有沒有少。』

他一臉心虛的接過錢,邊低著頭點數,一邊嘴裡還在解釋:『你要相信我,給你的東西跟給他們的品質差很多,我真的是賠錢在幫你做啦~有很多委屈我都沒說出來,不代表沒發生….』 『沒關係啦,我想了想,一直讓你這樣賠下去也不是辦法,我想我們的合作就到這一檔為止,以後大家各自保重吧。』說完,我起身就走人。

他也沒追出來,應該也是感到不好意思吧。 開車回家的一小時車程,我大概就抽掉有半包菸吧。 我能說他騙子嗎?好像不行,生意場上的買賣你情我願,只能怪我自己考慮欠周,忘了應有的提防。在面對不合理報價過程,也沒有堅守立場。 最後落得自己成了一顆大豬頭,怪誰?怪自己囉!

從這次刻骨銘心的教訓之後,我學乖了。 上一次當,學一次乖,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黑名單,他的名字就鏤刻在我創業生涯夥伴黑名單之上,而且還是第一位。

我決定繼續前進,略過這片風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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